2016年2月14日 星期日

人物描寫: 哈姆與 Formosa Bakery

記得小學時,放學回家最大的期待就是流動麵包車的到來。鄉下地方沒有什麼麵包店,流動麵包車是烘培師傅將剛烘培好的麵包,放在小貨車後車廂,沿途叫賣。清晰記得,那時候會到我們村莊的麵包車,是台紅色的小貨車,車上喇叭放著音樂通知它的到來。每聽到音樂,就會看到一群小孩手上兜著零錢,穿著拖鞋啪嗒啪嗒的跑向麵包車。
車廂一掀開,架上一層層的麵包與撲鼻而來的麵包香,是視覺與嗅覺的雙重享受。新鮮的麵包,麵皮橙色油亮,口感蓬鬆軟嫩。付完錢還沒走到家就已經三五口吞下肚舔手指了 。奶油、肉鬆與奶酥麵包是小時候的最愛。

第一次在 Formosa Bakery 見到哈姆,對他的印象是: 年輕、不擅交際、靦腆的創業者。但我對他的創業卻是充滿了感激,是他讓我能在偏僻的美國中地區嚐到家鄉味的麵包。

哈姆大學在美國中部念企管系,畢業後決定回到台灣工作。第一份工作在SGS檢驗公司上班,晚九朝五的輪班生活,看著提攜他的前輩們忙到健康開始出現問題後,他發現這樣的工作生態不是他所追求的,於是決定不步上他們的後塵後辭去工作。

創業的想法就在此時萌芽,想起他在美國中部求學時,這邊並沒有台灣烘培坊,出國求學的學子鮮少可以嚐到家鄉味麵包。何不就來開個烘培坊?有了目標後,完全不懂烘培的他開始拜師求學到烘培坊當學徒。踏進這個領域後才知道萬事起頭難呀!在那時,還沒有22K薪水保障,以他的學徒身份,每天平均工作12-13小時,月薪只有區區的一萬五,加薪後也頂多一萬八。  “ 烘培業的學徒,女的當男的用,男的當畜生用!”  他打趣地說。

完成學徒訓練後,真的的難題才開始。美國與台灣的氣候溫度與空氣濕度大不同,原物料更不用說了。麵粉細緻度,口感與吸水度都不同,要如何才能做出和台灣相同鬆軟口感的麵包?。再來,美國的青蔥香味不夠重、美乃滋又酸又鹹、超市買不到肉鬆、芋頭與紅豆的香味與甜度也完全不同於台灣的。這些難題花了他足足快一年的時間摸索,使用遠從台灣運送過去的烘培箱與烤箱、不斷嘗試各種原物料,動員親朋好友幫忙試嘗給予意見再修正。2013 年 8 月終於在 Lawrence, Kansas 完成開店的夢想,取名 Formosa Bakery, 以故鄉為名。

店門口小小的招牌,跟哈姆低調的個性差不多,但也讓我差點錯身而過。走進 Formosa,小小的店面明亮清爽。店內播放著令人熟悉的台灣流行歌曲。
 “ 這是新加坡的廣播電台。台灣電台廣告太多了。新加玻的廣告少,歌曲播的多,音樂也好聽。” 邊分割著麵包的哈姆說。

黃小琥的 “相愛沒有那麼簡單“ 到 田馥甄的 “小幸運” ,再由阿杜的 “天黑” 到陳奕迅的 “婚禮的祝福” ,加上整個烘培坊剛出爐的蔥花麵包香,有種身處台灣的錯覺。人在異鄉的哈姆,還是喜歡聽台灣流行歌曲,看台灣的電影。看過 “ 追風 ” , “ 翻滾吧!阿信 ”,“ 我的少女時代 ” 和 “ 那些年 ” 。看過的國片比我還要多,時不時還可以模仿一下政論節目的主持人口氣,十足的台灣國語腔搞笑。這也才發現這個靦腆的人原來是個慢熟的人。

店開了,其他的難題接踵而來。為了節省成本,整家烘培坊只有他一個人力。每天要出爐十種以上麵包與各種甜點,備料過程繁瑣耗時。堅持麵團新鮮度絕對不冷凍,不添加任何防腐劑,要用良心讓顧客嚐到新鮮的麵包。機器揉完麵團後,切割滾圓與備料包餡,通通自己來。堅持的結果就是每天早上八點就開始上工,忙到下午三點開店前,確定所有麵包與甜點都漂亮的擺放好後,才有時間吃午餐。

飯扒沒兩口,客人上門了。
“ 這一區麵包是新鮮的剛出爐的。甜點要不要?這兩種是我昨天才做的甜點,你要我算你便宜一點。”  
一個麵包1.5塊錢,利潤並不高,也無法大量生產,連第二個人力都無法支付了,還便宜一點賣?這生意錢賺得還真辛苦。
哈姆說:“ 以後如果你有小孩,不要讓他做麵包,這一行不好做。”  
“ 來這邊工作也一樣辛苦,不像大家說的一樣。說什麼在國外賺錢很爽,每天還是累得像狗一樣,但起碼忙的是自己的事業...” 
"... 真的想享受的有錢人就去印尼。印尼幫傭便宜,很多華人家庭都請傭人打掃煮菜做家事,那才叫享受。來美國是來做牛做馬的,不是來享受的。美國什麼都貴,什麼都要學著自己來 。"
手邊包餡動作流利快速地進行著,哈姆不禁吐出在美國生活的苦水。但他仍每天早早就開始發麵團,到天黑才關店離開。斗小空間內付出的時間金錢與堅持,看得出創業者的艱辛。

美國中部亞洲人少,光只靠亞洲人消費實難維持一個店面的開銷。於是哈姆嘗試在美國大型超市銷售蛋糕。無奈美國人習慣的蛋糕口味和亞洲人實在相當不同。糖衣糖霜加上人工色素與偏乾的海綿蛋糕,每一個大的都跟臉盆一樣大是我對美國蛋糕的印象。亞洲精緻的奶油蛋糕似乎很難打入美國人的市場。最後只好回到亞洲人路線,除了 Formosa 店面外,另外走零銷路線,將麵包糕點放在亞洲超市裡販賣。這樣才勉強維持一個店面的經營。

開業兩年半,哈姆想做的事情還很多。很多小細節都還可以再做得更好更完善。但已經忙到每天快找不時間吃飯、運動,忙到快要沒有社交活動。他說: " 先把該做的先做好呀! 其他的之後再說。" 同樣的辛苦奮鬥,在另一位朋友身上也見過。在澳洲曾經營烘培坊的朋友最後雖然結束營業回到台灣,但為了夢想奮鬥的精神卻都一直令人感動。

低調的哈姆,遲遲的不肯讓我為他照張相,為他免費打廣告的機會都不要。只好照幾張剛出爐的麵包,希望可以讓大家由照片中聞到台灣麵包的香氣。

在台灣還有全球各地的許多台灣人,盡最大努力打拼著自己的夢想與未來。他們背後又有多少令人動容的故事呢? 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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